闯王身边的将领们无人回答。
刚刚从高台下面走上来的闯王义子李双喜说道：“他的骑兵最初跟步兵冲杀一阵，现在又连续跟我们的骑兵冲杀了二个回合。
官兵的骑兵已经疲了！
他们是想要逃！”
闯王欣赏地看着自己这个义子：分析得不错。
他也看出来了，对面的那些战马，奔跑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
现在自己的队伍已经压上去。
追着他们的尾巴，不能够让这些官兵就这么逃回山海关里面去。
人可以激励一下，鼓励几句，还可以再战。
战马就不一样了。累了就是累了。
元峥看着急匆匆冲锋过来的这支刚刚被自己杀怕了骑兵，又恢复了几分士气，向自己这边冲锋过来。
手里的大刀虚指：“冲锋！”
三千骑兵又像刚才一样，组成一个三角形的战阵向对面的骑兵冲杀过去。
只是这一次他们在速度上远远不及对手。
元峥率领着队伍，慢慢开始提速，战马的速度还没有跑起来。
双方已经接触，这一回元峥手里的大刀已经变成了流星锤一样，黑刀作为锤头。
弓弦当做锤链，手里的长枪当做锤柄。
这一施展开来，元峥这整个战斗面就扩展到了左右二十五米。
三千士兵全都跟在他的身后，正在慢慢增加速度。
在三千骑兵后面，正有一万多的步兵，缓缓地，坚定地向战场靠拢。
远处，闯王的步兵，在快速地向战场上奔来！
元峥在前面承受了对面骑士冲锋过来的所有压力。
在他在前面开路，身后骑兵们的速度慢慢地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这个时候，这些骑兵发现胯下的战马，好像吃了药一样，兴奋异常。
跑动起来特别有力。
这些战马没有吃药，它们刚刚只是朦胧中仿佛接受了马王的召见。
一匹匹的战马，正有使不完的劲，要发泄啦！杀入敌阵的元峥，左冲右杀。
那些正在冲锋的骑士们，完全没有注意到，黑刀后面拖着的那根细细的弓弦，在他们自己冲锋之下。
那根细弦，完全不比刀锋钝。
一颗颗人头，被那根绷得笔直的线给割下来，并且这完全是他们自己撞上去了。
元峥手里的黑刀不停地挥舞，左左、右右的射出去的弓箭也一直没有停过。
这一次当他们杀透敌阵的时候，元峥一点也没有停留，稍稍转了一马头。
立刻追着敌人的尾巴又冲进去了。
现在他们的战马速度才刚刚起来，正是速度最高的时候。
对面的骑士们，已经在开始减速了。
因为这个回合已经打完，按照正常的打法，双方都会等到各自再摆好阵势，然后双方发起冲锋。
再来一个回合！
闯王在高台上看着元峥追着自己骑兵的尾巴杀上去。
拍打着高台上的栏杆，大声喊了起来：“卑鄙！无耻！”
官兵骑兵们高速掠过自家那些已经放松，并且减慢了速度的骑兵。
闯王手下的骑兵们突然遇到这种完全不讲武德的攻击。
再也无法保持阵形，这支骑兵队伍终于开始乱了起来。
这一次元峥身后的三千骑兵也终于不再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了。
这三千骑兵散开，借着自己的速度，开始对那些已经散乱的起义军骑士们屠杀起来。
没有了组织的骑兵，又已经失去了速度的骑兵，比步兵还不如。
他们呆在战马上，背对着砍过来的刀，背对着刺过来的枪。
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调过头。
如果他们是在地上，还能够立刻回头招架一下。
虽然架不住高速冲上来的骑兵，但是怎么也比现在这样，反手去招架人家高速全力砍下来的刀要好一些吧。
闯王和高台上的那些将领们，眼睁睁地看着官兵屠杀着自己手下最精锐的那支队伍。
闯王的手指在栏杆上紧紧抓住，呈现出了苍白的颜色。
他的心里正在滴血！
他已经看到义军的未来，如果不能够把这支骑兵剿灭，被剿灭的就是自己了。
高台上的所有的旗帜全都向着山海关方向斜斜指着。
这是一个明显的信号：所有士兵，全部向前冲锋。
闯王身边的亲兵，已经开始给他束甲。
他身边的这些将领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们都将会上战场了。
元峥他们这支骑兵，追杀着眼前这支已经心胆俱裂的骑兵队伍。
这些骑兵已经不敢向官兵的步兵冲过去，他们只好向着两边跑开。
元峥率领着自己这三千骑兵，一直冲进了自己步兵让开的道路。
一直冲到中军后面。
这才停下来。
元峥命令：“换马!”
刚刚他们骑乘的战马，连续作战之后，原本就已经疲惫不堪，只是被罗斯强行命令着又进行了一次冲锋。
现在如果不让这些战马休息，那么这些战马就会永远地废了。
换了战马的三千骑士，至少又回血了八成。
这些骑兵们，慢慢咀嚼着肉干，补充着体力。
他们知道：大元帅让所有人换马，明显就是接下来他们还有出战的任务。
看着双方的步兵相距已经不到二百步的时候。
对面的步兵已经停下来开始整队。
一队队的弓手再次出现在阵前。
这一次他们已经改变了上次的策略，一半的弓手斜斜向天上抛射，一半的弓手平平向最前面的士兵射击。
双方虽然相隔有些远，平射的箭枝远远地就落了下来。
有些个别的射到官兵阵前的箭矢，已经是强弩之末。
被大胆的士兵，伸手轻轻抄住。
这些士兵脚下还是坚定向前，并没有因为遇到攻击就停了下来。
箭矢掉落在头盔上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仿佛就是一首歌！
三个人一组，五组一班的小队开始组合起来。
这些士兵们，最前面的一排已经摘下了帽子。
当做盾牌挡在前面，后面的士兵把自己的铁帽子放了一部分在前面那个士兵头顶上。
一个班十五人，现在就是一个整体，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防御队形。
这是一个专门为了防御箭矢攻击的队形。
这样的队伍，继续前进。
一百五十步的时候，最前面的盾牌上面，开始有零星的箭矢撞击，没有力量。
一百步的时候，撞击上来的箭矢开始增多，力量也有些加大。
五十步的时候，对面的弓手开始慌了，更多的弓手开始平射。
前面的这些士兵，竟然像是乌龟一样，这么密集有力的箭矢，根本没有办法射进他们的队伍。
这个队伍前进的速度是那么慢，又是那么的坚定。
最前面的那些盾牌上面，叮叮当当的声音响成一片。
像是暴雨落下来的声音，大珠小珠落玉盘！
二十步的时候，最前面的弓手有些已经开始向后退了。
这个时候，只要自己射出手里的这一箭，对面就可以一个冲刺就能够把刀砍在自己头上。
他们宁愿把这枝箭留在弓上面，准备着对面放手冲锋的时候，再松手。
现在他们转头向着后面的军阵跑。
弓手原本就不是短兵相接的兵种。
他不是孤单的，不是一个弓手这么做，而是许多弓手都这么做。
接下来就是所有的弓手都向后退。
就算是这样，闯王手下的步兵们并没有乱。
他们让开道路，让这些已经尽了力的战友们撤退。
下面就要看他们的了。
这个时候，在闯王军中的鼓声巨响，所有义军士兵看到，代表中军、闯王和各个将领的旗帜全部在向前移动。
移动的速度非常快，明显是这些闯王和这些将领着都是骑着战马向前面冲锋过来的。
最前面的义军们士气大振！
齐声喊着：“闯王！”
“闯王！”
这些士兵们一边喊，一边向着前面的官兵砍过去。
这一次是官兵主动进攻的。
三人一组的小小队伍，继续发挥着威力。
冲到前面的闯王看着自己的士兵，全都喊着自己的名号，勇敢地向战场冲进去。
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手里握着一柄枪，特意找了一个高地。
手里的枪指向前方。
他没有说一个字！
却表现出了坚定向前的决心和信心。
所有的义军大受鼓舞，拼死向前！
就在这个时候，从战场的左右都吹出一股大风，飞沙走石。
明明万里无云天空，突然吹过来一阵黑压压的乌云。
整个战场都暗了下来。
飞越来越大，风沙吹得人眼都无法睁开。
若是普通的作战，这个时候双方都应该鸣金收兵了。
只是现在，元峥心里只有兴奋：天助我也！
闯王心有退意，却又不敢鸣金，如果自己退兵，对面的官兵紧追不舍？
那就完了。
一片石这块战场上天地变色，飞沙走石。
这一阵风足足吹了半个时辰。
等到云走天清的时候。
闯王站在高处，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十多万士兵，竟然被包围了！
刚刚这一阵飞沙走石，竟然让战场上的官兵足足多了二倍！
早就习惯了混战、乱战的闯王，只是大略在战场上扫视了一下，立刻就看出来了。
战场上面多了两股官兵的生力军。
刚刚战场上面的飞沙走石，掩盖了这些士兵冲杀的喊声和迹象。
现在闯王已经看出来了，自己的队伍受到的压力很大。
对面还有一支骑兵队伍，正在缓缓地接近战场。
闯王是一个坚韧的人，但是他的坚韧从来没有表现在战场。
他一直禀承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有柴烧。
现在他就面临着选择：是留下还是退下？
对面那个狡猾的人，会不会在自己的后方留了一手。
想到这里，闯王不再犹豫命令：“擂鼓！三军努力向前！”
说完之后，收了枪，调转马头，迅速向后退走。
他要回到京城！
那些刚刚从黑暗中间拼杀出来，看着睛朗天空的双方士兵们。
再次努力拼杀起来。
这个时候，官兵中间突然爆发出来一阵欢呼声：“闯王跑了！”
“闯王跑了！”
听到喊声的官兵们，看着代表闯王的旗帜已经消失不见。
吼得更加起劲了。
那些义军们士兵们，回头已经看不到闯王骑马挥枪的英姿。
也看不到代表闯王的旗帜和那些将领们的旗帜。
大军立刻乱了起来。
元峥看着对面义军的队伍开始混乱。
手里的长枪一指：“冲！”
这支已经休息了一个时辰的队伍，再次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
他们前面全是人头汹涌的步兵。
元峥率领这支骑兵从侧面插入敌阵。
这些骑兵们一边砍杀，一边大喊：“缴枪不杀！”
“缴枪不杀！”
这喊声很快就在整个战场上响起来。
那些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抛弃的义军士兵们，刚刚也只是惯性在作战。
突然听到缴枪不杀的喊声。
仿佛黑夜里面，突然看见一盏明灯，立刻福至心灵。
丢掉手里的兵器，无师自通地跪在地上。
一个人这么做，很快就有更多的士兵这么做。
整个战场，在闯王离开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再也没有了反抗。
传讯的士兵，骑着快马，冲进山海关的时候。
一路跑，一路喊：“大捷！大捷！大元帅在一片石全歼闯贼二十万。”
“大捷！大捷！大元帅在一片石全歼闯贼二十万。”
这样的声音，最初只有跑进城里的给崇祯皇帝报信的传令兵在喊。
很快这喊声就在整个山海关里吼起来了：“大捷！大捷！大元帅在一片石全歼闯贼二十万。”
“大捷！大捷！大元帅在一片石全歼闯贼二十万。”
这是山海关里的那些士族们特别派出家丁喊出来的。
他们这几天可是担惊受怕了许久，这些人原本可以脚踏几条船的。
只是这回押宝了崇祯，立刻就接到了闯王二十万精兵来攻的消息。
让他们当中那些出主意追随崇祯的人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每个家族里面，都不会只有一种声音。
随时都会有人想要翻身做主人。
好在今天终于传来了好消息，他们这一宝赌对了。
崇祯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有能够好好地吃饭，昨夜也没有睡好觉。
上一次在京城的时候，他已经受过了一次这样的煎熬。
当时他已经有了君王死社稷的觉悟和准备，但是被元峥救回来后。
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不愿意再死。
这一次崇祯是没有死的准备了。
只是现在他也没有退路，山海关已经是帝国最边缘的防线，再退就是鞑子的地盘。
那不是撤退，那是给鞑子们送菜！
他听到外面传来的山呼声：“大捷！大捷！大元帅在一片石全歼闯贼二十万。”
身体摇晃了一下，原本在院子里面站着的身体，感觉天旋地转。
王承恩赶紧扶着他，想要扶着自己的主子进屋。
崇祯低声说道：“扶朕到台阶上坐下，立刻打听外面吵嚷的是什么？”
王承恩眼昏耳聋也听明白了外面吼的是：“大捷！大捷！大元帅在一片石全歼闯贼二十万。”
但是他还是按照主子的吩咐，扶着崇祯在台阶上坐下。
对身边侍候的太监吩咐：“快去打听，外面为何吵闹？”
小太监答应一声，赶紧跑出去。
跟从外面跑进来的太监撞了一个满怀。
从里面出去的太监还小，身小力小。
被一下子撞了回来，在地上打了滚。
冲进来的那个太监，刚刚被撞，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看见崇祯在院子里的台阶上面坐着。
君前失仪，这是大罪，像自己这样的太监，是皇帝的家奴，没有人权的。
随便砍杀了，没有任何人为自己这种人说话的。
如何自保？
这个太监吓得赶紧跪下来：“皇上大喜！皇上大喜！”
崇祯挥了挥手，止住了王承恩就要说出来的喝斥。
问：“何处大喜？”
“皇上，宰相在一片石大捷！大捷！大元帅在一片石全歼闯贼二十万。
闯贼手下士兵，已经全部被俘虏！
只逃走了闯贼数十人。”
崇祯这个时候对那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说道：“起来吧！可有伤到，自去看看！”
王承恩赶紧说道：“皇上仁慈，还不谢恩！”
两个太监都跪在地上：“谢皇上不杀之恩！”
崇祯哈哈大笑，感觉自己在台阶上坐这一下，已经满血复活。
站起来：“大元帅是朕福将啊！
大明中兴，指日可待！”
这个时候，外面有太监来报：“皇上！群臣在外面聚集，说要进来为皇上贺喜。”
崇祯哈哈大笑：“让他们进来，天下同喜！”
崇祯到达山海关的消息，现在天下皆知，有些大臣已经慢慢地找到这里来了。
不过全是文臣，那些勤王的总兵们，还没有一支队伍抵达。
现在这里已经有了一些朝廷的气象！
战场上的元峥，这个时候，正在组织着士兵们对俘虏进行编组。
让这些投降的士兵一队一队地划了片地把地上的那些兵器捡起来，堆集在一起。
等候大车前来转运回山海关里。
又有一这种降兵正在挖坑！挖大坑！
这是要把闯王手下那些死亡的士兵全部收敛了。
至于官兵里面那些死亡的士兵，全都一个一个地被收敛起来。
这些士兵们，都会被送回山海关，装入棺材，然后还要举行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