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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丫头捧着头面到钟萃面前:“五姑娘,这可是夫人的恩典,你快接着吧。”
    钟萃知道接下了这头面就相当于应下了亲事,三姐姐钟蓉的透露,还有那些听到的幻听,穆文高看她的眼神,钟萃心如雷鼓,她的后半生在须臾之间就将要定下了!钟萃咬咬牙,一撩衣摆,直直给穆氏跪下:“求夫人恩典。”
    大丫头一愣,上边的穆氏含笑的脸也开始冷下来:“这是怎么了?”
    钟萃给穆氏磕了个头,姿态放到最低:“求夫人怜悯,女儿,女儿愿效仿四姑姑,远嫁外地,为侯府添一门助力。”
    钟萃不想进宫,也不想嫁到穆家。她没有靠山,在皇宫那样的地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前世的路,钟萃不想再重蹈覆辙一次。
    江陵侯府的四姑奶奶远嫁外地,从侯府千金下嫁给外地举子,如今这位外地姑父已经是正五品的知州。钟萃从回来这一次,就一直在想要怎么挣脱前世的枷锁,彻底的从侯府这座高门大宅挣脱出去。哪怕最后不成,但至少她努力过。
    穆氏往后一靠,立马有丫头给她垫枕,轻轻给她捶着腿:“嫁到高门大户,吃喝享用不尽不好吗?”
    钟萃垂着眉:“女儿只是庶女,不敢奢求能嫁到高门大户家中,女儿也不通规矩礼仪,怕坠了侯府门楣,叫夫人跟着脸上无光。”
    穆氏一开始还以为钟萃这是看不上他们穆家门第,转念一想,她想把钟萃嫁回娘家的事还没有几个人知道,钟萃当然更不知道了。
    她是真的想嫁到外地去。
    穆氏脸色回暖了几分:“你真是这样想的?”
    钟萃重重点头:“是。”
    钟萃紧紧绷着身子,穆氏的想法关乎到她的一生,钟萃不敢大意。
    穆氏目光在地上跪着的钟萃身上扫过,目光闪了闪,开始衡量起钟萃的婚事,但也没有再提要赏她头面的事了:“你先回去吧,你的婚事我会跟侯爷好好商量的。”
    钟萃微微福了礼,出了门,她脚下一个踉跄,芸香赶紧扶着她:“姑娘。”
    钟萃微微摇头:“我没事。”要是跪一跪能让穆氏改变主意,她愿意再跪一跪。
    钟萃被大夫人单独叫到了正院的事没一会就传遍了,钟萃主仆两个回了秋水院,王嬷嬷立时端了清水来。“姑娘,大夫人可是说了婚事?”
    钟萃靠在软榻上,看着王嬷嬷拧了水,“嬷嬷怎么知道?”
    王嬷嬷嘴唇一上一下的开合:“府上都传遍了,姑娘已经及笄,大夫人肯定是问姑娘意见的,姑娘总算快熬到头了。”
    钟萃刚刚一惊,下意识紧绷,紧紧看着王嬷嬷,还没等她放松下来,另一道声音顿时响起:【要我说,早嫁人早好,早点嫁人把夫君给笼络住,以后有了人撑腰,日子就好过了,总比在府上叫人欺负,没爹没娘疼爱的强。】
    原来王嬷嬷是知道她没爹没娘疼的啊。
    每次王嬷嬷都拿生母秦姨娘心里一定有她来劝她。
    钟萃忍不住蹙了蹙眉心,她生得一张楚楚可怜的样貌,眉心一皱就叫人觉得她十分委屈,忍不住心疼。
    王嬷嬷帕子都不拧了,要过来给她按按:“姑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钟萃抬起头,眼眸水盈盈的:“王嬷嬷,我觉得我可能要请大夫了,我耳边老是听到一些声音。”
    钟萃觉得她的脑子可能被雷劈坏了!
    第7章
    素净的房间里,缕缕白烟从炉子里升起,王嬷嬷跟芸香两个站在软榻边,焦急的等着大夫最后的诊断结果。府上的医者被三房夫人裴氏请了去,王嬷嬷去外边医馆里请来的大夫。
    请来的医者脸色严肃,隔着雪白的丝帕诊脉,在主仆三个忐忑的目光下诊脉完。
    “大夫?”
    大夫面色严肃,眉心紧蹙,目光看向钟萃:“姑娘先前说经常能听到一些动静,这动静可是影响到了姑娘休息,平日作息了?”
    钟萃摇摇头,那倒没有。钟萃把听到声音的前后仔细推断过,她能听到另一道声音出现,几次都是遇上让她防备警惕的人出现时,那个时候她全服心神都放在了一个人身上,很快就听到了另一道声音。在平时的时候,那些声音没有传进耳朵里,并没有妨碍到她的生活。但未知会让人恐惧,钟萃也害怕。
    大夫面上松了松:“姑娘身体没有大碍,不过头部要是出了问题,像平常的头疼脑热,可以煎一副安神剂,像姑娘这样的情形,还不曾遇到过,许是姑娘思绪太重了点,放开心怀可能就没事了。”
    一般思绪过重,又喜欢憋在心里的人,长久了都要憋出毛病来。
    这些高门大户,里边规矩多,争斗多,许多不受宠的靠长期的压抑性情,不敢畅所欲言,只能在背地里发泄,心里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执拗,出现了幻觉也并不稀奇,这种时候就需要他们开看一点,大度一点。江陵侯府的庶女,又住在这样偏僻的院子里,完全符合这种情况。
    钟萃早就做好了检查不出来的准备,也不意外,微微颔首:“多谢大夫。”又叫王嬷嬷送大夫出府。
    王嬷嬷满脸愁容的送了大夫出门,再回来手上提了几包药去院子后边找了个小角熬药了。
    钟萃去参加了长平侯府的春日宴,回来后又把落下的字认了,坐在窗边的长桌上抄了三篇大字才停下。
    她学的字越来越多,已经超过了两百字了,三少爷钟云辉都夸她学得快,按照钟萃的学习进度,半年后她就能学完启蒙书,学习的过程中,这些启蒙书上又包罗了各种典故知识,常识,钟萃很喜欢听这些典故,从开始学知识开始,她的思想就已经从井底的那一方天地不断的往外拓展了。
    不过学知识真的好废钱。
    三哥说这只是最简单易懂的书籍了,真正想要学深还要不断的学习,学完了所有的启蒙书籍后,才算是正式上学,而要下场考科举,当秀才举人,要经过十几年的学习,能供学子读书的,往里边的投入是一笔天文数字。
    当今陛下重嫡轻庶,世家林立,皇权虽然压在世家之上,但朝中的官员大多还是世家推举的人才,能通过科举考试上任的寥寥无几。像江陵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嫡子只要通过举荐,很快就能入朝为官,但是像钟云辉这样的庶子想要改变处境,只有努力读书,十年苦读,通过科举之路来出头了。
    侯府对庶子的投入也不是无止尽的,在他们下场几次考不中,这些资源就倾到下一位身上去了。钟云辉能抽出时间教钟萃学知识,这个人情钟萃一直记得。
    正因为听多了典故和学到了知识,钟萃现在的目光已经不仅局限于在后院上了,穆氏等夫人们说起外地学子,总是高高在上,带着不屑一顾,觉得外地学子们又穷又没身份,实际上外地学子们进京参加科举考试,都是实打实的读了十几年甚至更久的书,有文化,强过许多世家子弟的。
    钟萃觉得,嫁给这样的举子们没什么不好的,总比嫁给世家子弟,去高攀人家好。
    以她的身份,说给穆文高,人家还嫌弃出身低,对她挑三拣四,要不是穆文高已经是说第三任继室了,钟蓉说的,她根本配不上。
    想到之前听到的钟蓉的那番话,钟萃捏着笔的手顿了顿。
    王嬷嬷熬好了汤药端了进来,木盘里除了一碗安神的汤药外,还有一叠果脯,王嬷嬷从厨房抢过来的,姑娘的婚事叫大夫人亲自留了人,俨然是看重起来,府上的各处管事们也不敢再克扣秋水院的吃食用度了,“姑娘,汤药来了,温着的,现在喝正合适。我叫芸香去打水了,姑娘喝了药早点歇息,明日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