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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萃本来胆子也小,只是强撑着,不忍叫他们跟着担心,她身为他们的主子,要是乱了,下边人也就跟着乱了。芸香也不是第一回 陪着她睡了,钟萃点点头:“好。”
    杨培跟在陛下身后,低眉垂目,尽量减轻声音,出了缀霞宫,外边只余几盏灯火,隐隐绰绰,杨培抬头朝天上看,天上连颗星子都无,黑梭梭的。少顷,只见陛下顿住脚步,回头往缀霞宫的方向看了眼,闻衍目光平静,尽直吩咐:“明日挑些珠翠送过来。”
    听了良妃那番话,闻衍一时只觉后宫嫔妃皆是心怀叵测,图谋不轨,竟不知到底谁真谁假。他也不知为何从永安宫出来后会去到缀霞宫。许是他也想看看这钟氏有没有什么“真面目”吧。
    闻衍这般想着,心绪彻底平复下来,借着些微灯火,他们主仆的身影很快不见了。
    钟萃一早醒来时,芸香已经起身好一会了,她跟往常一般穿了衣,先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的喝了起来。
    芸香端了热水进来,后边还跟着提了食盒进来的彩云两个,她们放下食盒便到了钟萃跟前,钟萃一见她们的脸色,有了两分猜测:“又出事了?”
    彩云抢先说道:“主子怎么知道?”
    “主子可不知道,今日一早宫中都传遍了,永安宫被封了!”良妃昨日才被撤了差事,都以为永安宫要夹着尾巴许久了,等事情平息了才会出来,谁知刚过了一夜,一早永安宫就被封了,良妃被禁足在宫中,如今只有外出提食盒领用度的几个宫人才能出来了。
    宫妃被禁在宫中,又没有期限,相当关进了冷宫了。如此突然之事,又不知缘由,叫各宫猜测不休,甚至都猜测良妃犯了大罪,越是猜测越是觉得骇人,生怕惹祸上身,纷纷闭嘴不谈了。
    钟萃一愣,满是诧异。
    蓦然,她想起了昨夜里盛怒而来的陛下,他当时挑着她的下颚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的模样,像是在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一般,好在陛下虽外露出几分盛怒之气,却并未对她发出来,但钟萃自觉,陛下昨夜的怒气同今日永安宫被封是有关系的。
    她问了句:“知道永安宫为何会被封么?”
    彩云两个纷纷摇头,她们只是小宫人,哪里能知道这等秘辛,钟萃本也是不报希望的问出口,在心里猜了好几个由头。
    钟萃先是觉得会不会是昨日良妃冒名顶替之事暴露,这才惹得陛下雷霆大怒,但再一深想却又觉得应该不是,陛下便是为人喜怒无常,但却也不是这等严惩之人,何况良妃在宫中多年,与陛下素有旧情,看在往日情分上,陛下也会对她宽容一面的。
    便只能是良妃还做下了比冒名顶替更大的事才能惹得陛下雷霆大怒,钟萃着实猜不到,只能先按捺下来,在芸香服侍下洗漱好,先用过早食。
    从前殿赏下来的赏赐过了两日才送了来,御前的两位宫人抬着半箱子珠翠,笑得和气,“陛下惦记着美人的,杨公公可是亲自挑了小两日才挑出来的,不输珍品,奴才们可半点不敢耽搁就送来了。”
    他们十分客气,钟萃也不敢托大,朝他们客气说道:“多谢两位公公。一路上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送了礼来,两位御前公公便要告辞,钟萃叫芸香递上两个红封,又叫顾全送他们出去。
    杨培正当值,送赏赐回去的御前宫人笑眯眯同他回禀了,末了站在廊下与他多说了两句:“杨公公,之前宫里好多人都说这缀霞宫的钟美人性子呆闷,平日来前殿也在殿中未真正打过照面,但要说瞧着还真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有模有样的,宫里也拾掇得温温馨馨的,日子舒坦着呢。”
    还夸他们路上辛苦呢。
    杨培正要回,余光见一道明黄的衣摆走过,板着脸朝他们摆手:“你们知道什么,快些下去干活了。”
    两个御前宫人朝他抬抬手下去了。杨培转身进了殿中,果然见陛下正站在多宝柜旁,正要拿一方宣纸,连忙几步过去:“陛下,此等小事何须陛下亲自动手,叫奴才来就是了。”
    闻衍侧了侧脸,一片冷凝:“不是见你与人正说得欢么。”
    陛下这两日心情不佳,在御前的宫人们伺候得也战战兢兢的,闻衍不耐,便把人赶出来,偶尔传了杨培进去。
    杨培低着头不敢坑声。
    他冷哼一声,显然是听到了先前宫人们说的话:“有模有样,不过是巧言令色,读书都读到这上边去了。”
    第50章
    钟萃不是撞在他手上第一个,这两日连御前的宫人伺候起来都越发小心,生怕惹得天子大发雷霆。
    良妃的事叫后宫沉寂了好些日子,连在外走动的嫔妃宫人都少了,生怕叫人抓到了把柄,落得跟良妃一样的下场。
    天子颜面被损自是不能朝外人道,因此对良妃突然被撤差事,禁足封宫之事宫中扑朔迷离,到如今还没个定数,宫中资历最久的淑妃和禧妃等人都不知个中缘由,只能严加约束宫人,不叫他们惹是生非,下边嫔妃们见她们这般如临大敌的,也有样学样,对良妃之事讳莫如深,渐渐成了个禁忌一般。
    淑妃倒是最受益的,但也不敢表露喜色,六位嫔被抬封为妃,原本就威胁到了她的地位,与她平起平坐起来,尤其是最末等的良嫔,眼看资历最浅,却压了余下嫔妃一头,甚至跟她旗鼓相当起来,捡了那董氏的便宜进了内务,几乎可以预料成为下一个贤妃,现在却同样步了那贤妃的后尘。
    宫中再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地位了。
    薛常在专程过来恭喜她:“堂姐这下可以放心了,这宫里谁也越不过你去。那良妃出身小户,也就别人说她字写得好,谁又当真见过的?凭她的手段怎么可能管内务处,估计是陛下也想到了这点,又把她的差事给撤了,不是谁都跟堂姐一样,在家里是专门学过管家的。”
    薛常在是新进秀女,平时仗着有淑妃在,在宫中很是直言直语的。
    淑妃长相明艳大方,是地道的娇艳美人,她穿着一身罗衣罗裙,靠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便如那千娇百媚,被金尊玉贵养大的一株红色牡丹花,热情浓烈,带着炙热火焰,她勾了勾红唇,靠在软垫上,腿边,宫婢轻轻替她捶着腿。
    “少奉承我,本宫也不过学了一点皮毛而已,良妃如何本宫却是不关心的,只要本宫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行了。”
    正因为她一向不多事,不插事,哪怕性子娇蛮了些,陛下也不曾说过什么,反倒对她多加信任。
    薛常在撇了撇嘴,她这个堂姐当着她的面还装模做样的,不像她,看不惯一个人便大大方方的承认。
    但今天薛常在来玉芙宫还有一件事:“上次那贤妃出事前,她去了一趟,结果她没事,贤妃倒出事了,这回听过两个宫人私下说过两嘴,说这庶女当日也去了前殿,良妃出事了,她还是没事,妹妹是觉得这庶女莫不是有些手段?”
    一个庶女,未进宫时大家都有几分了解,据说是性子生性胆怯,便是与她无关,但卷进这种事里,怎的丁点事都没有,反倒是高位嫔妃接连出事。
    薛常在往淑妃面前凑了凑,压着声儿:“是不是有些邪性?”
    给淑妃捶腿的宫婢身子一抖,淑妃瞪了薛常在一眼,目光带着几分锐利,声音不如之前的娇软起来:“胡说什么!我看你也是想步她们的后尘了!宫中自有真龙之气压制,哪有什么邪不邪的,你最好把这话给我记住了,要是祸从口出,惹了事可别求到本宫头上,你是知道本宫的,薛家也不会叫本宫舍了恩宠去保你。”
    这种事哪里能说出来的,蠢货!上一个在宫中说这些邪气诅咒之类的,那坟头草都几尺高了。当今陛下最是厌恶这种巫蛊邪术,尤其是借着在宫中生出事端的。
    淑妃的目光太过严厉,薛常在一时被吓住了,好一会才找回声音,结结巴巴的:“我、我知道了。”
    淑妃朝她摆摆手:“知道了就先回宫去吧,好好修生养性,别每日叫着人到处顽,若是闲来无事捡上两本书看一看。”
    若不是薛家嫡脉中只薛常在合适,哪里能叫她入宫来,这样的性子在宫中,若不是有她护着,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人都知道陛下喜欢读书的女子,偏偏她除了几分插科打诨,讨好卖乖什么也不肯学,之前陛下还召她去前殿伴驾,现在也不召了,偏偏她还不学一学。
    薛常在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出了玉芙宫就马了脸,嘀咕道:“学学学,学什么学,不就是自己读了几本书么,那杨美人还会背律令呢,这宫中独一份,还不是说没宠就没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