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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般视死如归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子衍输了比试又不是输了命!。”郑籍见林俨神情不对劲,揪着发髻的手使了巧劲,迫使林俨将身子转向马球场,“你家侯爷不过中了一箭,死不了!且这一箭又算不到你头上。”
    “!!!???”
    夫人,夫人还安在?
    ☆、累赘
    穆清举着箭靶子,比任何人都清楚箭矢的方向,她知晓若此刻她静站于原地,则宋修远当先的那一矢必能射入靶中,此试他必胜无疑。而她今日使小性子拖着林俨来西内苑,本就是为了助力于宋修远。
    可当她眼睁睁瞧着申屠骁往自己的胸口方向射出一矢的那一瞬,便再顾不得什么射艺比试什么凉国求娶了。
    贪生怕死,人之常情。她还要回华蓥,还要承袭姑母遗志、编成《江海凝光曲》,怎能在这西内苑马球场上顶着个箭童的模样便不明不白地死于申屠骁之手?
    穆清慌神不已,立即紧闭双眼,近乎是本能地蹲下身子,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缩成一团。原本高举在头顶的箭靶子亦因为她的动作变了位置,被穆清堪堪挡在额前。
    “噗——”还未完全蹲下身,穆清只觉额头上方的箭靶子受力后仰,应是有什么事物射中了被她挡在额前的箭靶子。然而未等她睁开双眼瞧清眼下境况,几乎是同时,她突然又被从面前横空而来的身影扑倒在地。
    穆清是仰着面向后摔倒在马球场的土地上的,双手上的箭靶子早已被来人不轻的力道撞飞出去,她的后脑却在撞上坚实的黄泥土地之前,被人牢牢地用手掌托住。
    双眼的一闭一睁间的时间虽短,穆清却是实实在在地在鬼门关前兜了个圈子。再睁眼,透过身上人的肩侧看到明媚的日光,她竟有恍然隔世之感。
    得救了......
    可于马球场内的其他人而言,不过是申屠骁与宋修远决出高低胜负的一瞬。
    “唔...”头顶响起宋修远的闷哼。
    穆清收了心绪,这才发觉宋修远扑在她身上,她的脑袋仍枕着宋修远的左手,她的腰背亦牢牢压着宋修远的右臂。
    适才申屠骁纵马落后于宋修远,待宋修远发觉申屠骁所发的白羽矢有问题时,已来不及再取箭弯弓射开直奔穆清胸口的白羽矢,情急之下,从马上一跃而起,施展轻功扑向穆清,欲揽着她躲开申屠骁的白羽矢。
    宋修远看着身下穆清惨白的面色,心底突生劫后余生之感。穆清很聪明,面对性命之忧时懂得躲避自保,而非痴傻怔于远处等着他去救。她只有十八岁,尚且年轻,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假以时日,这样的心性当得起临危不惧一词。
    方才那支夺命的白羽矢,并非是他救了她,而是穆清自己救了自己。在他触碰到穆清前,申屠骁的白羽矢就已经射入随着穆清蹲下而变低的箭靶。
    只是......
    感受到了穆清的扭动推拒,宋修远利索地从穆清腰下抽出右臂,翻身坐起。
    穆清没有忘了此时的她仍顶着一个随侍箭童的身份,忙不迭连推带爬地坐起身来,跪至宋修远面前:“小人多谢侯爷舍命相救。”
    宋修远随性地坐于地上,左手向后撑着,右臂则搭在右膝上,轻声道:“无事,去收拾吧。”
    穆清应了声,跑去捡起了箭靶子和落在更远处的赤尾箭矢,这才知晓原来因为自己方才的动作,申屠骁的白羽矢恰好射中了靶心。
    穆清捏着箭靶子的手紧了紧,最后射入靶心的一矢,原本应是宋修远的......而宋修远却为了救她,飞身试图阻挡申屠骁的白羽矢。用弓箭以外之物阻挡射者的箭矢,乃是射艺比试的大忌;不管结果如何,宋修远犯了忌,这最后一试都不可能得胜。
    宋修远输了......
    究其缘由,若她未擅自乔装离府,宋修远便不会为她换下箭童,不会以身试险飞身相救,更不会犯忌输了比试。
    穆清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箭矢与箭靶子递交给侍礼郎。
    她......竟成了他的累赘。
    敛眸向侍礼郎行了礼,穆清转身朝马球场南侧行去。因心底藏了烦乱思虑,她便只顾着低头看眼前被日头晒热的黄泥地,直到走至宋修远面前数尺,才发觉他仍坐在地上,面色泛白。
    而申屠骁正站在宋修远身侧,躬身说着什么。
    这时有内侍从她身后飞奔而去,穆清发觉内侍手中提着的乃是药箱后,心中一凛,亦跟着内侍小跑至宋修远身侧。
    “这...这...这是......”待看清直直钉入宋修远右上臂的那支白羽矢后,穆清心惊不已。
    怎么回事?方才的那两支箭矢不是都已被她安然交给侍礼郎了么?这一支白羽矢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穆清狐疑地望着申屠骁,后者仍欠身同宋修远低语:“方才小王求胜心切,情急之下伤了侯爷,侯爷见谅。”
    原是方才申屠骁被猪油蒙了心,对宋修远的恼怒恨意一时超过了求胜之心,眼见举着箭靶子的箭童蹲下身子,当即又抽出一支白羽矢对着更低的位置射去。哪想宋修远这厮竟直接飞身扑了过去,替箭童生生挡了这本该正中他胸口的一箭。
    穆清不晓得个中曲曲弯弯,只觉得这个申屠骁肚里的坏水竟已可拿人命作儿戏,甚是可恶,便趁着他不备,恶狠狠地剜了他数眼。
    方才被年轻内侍落得老远的老太医陆复霖这时终于按着官帽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宋修远面前,挽起广袖着手替宋修远处理伤势。
    陆复霖取出剪子剪了伤口周围一圈儿的衣料,这才露出大片殷红的血迹与触目惊心的伤口。
    此时亲眼瞧见,穆清才惊觉宋修远玄色的外袍掩了多少的血迹。大半的中衣衣袖都已被鲜血染透,方才她却丝毫未觉,甚至为了从他身下脱身而推打他。
    这般作为,可是会令伤势加深?
    陆复霖又从药箱中取出药粉撒在伤口四周,用净白纱布掖好,抬手准备替宋修远拔箭。
    ......
    穆清不忍再看,回身牵过马儿便跟着侍礼郎灰溜溜地走出了马球场。
    宋修远那处有老太医,她插不上手,且左右都可以料得比试的结果,马球场内也没有她留下的必要了。
    刚将马儿牵回马厩,趁着此处无人,方才被她替下的箭童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从她手中顺走了缰绳,轻声道:“余下的事交给小人便可,贵人不必担心。”
    穆清看着他,点了点头,又慢吞吞地走回了马球场。
    方才还想着直接回府,只是思及她这个模样无法随意出入西内苑时,忽而又想到......林俨......还在马球场内,被她丢在了石台上!